“我可以死,但你不能,”张静清伤口汩汩淌血,他面色苍白,可这位纵横江湖几十年的天师,依旧是所有人的天,“之维,为了你自己,更为了未来的天师府,你不要再下山了。”
张之维听了许久,他沉默着扶住张静清,许久过后,问他:“那我就呆在龙虎山一心只问我的道,对山下的苦难视而不见吗?”
“师父,我们的同胞都在受难,我此次入世去了很多地方,”张之维垂下眼帘,声音有些低哑,“所有人都活得不好。”
张静清看着他,许久,叹道:“之维,你太纯粹了,或许我不该让你下山入世的。”
“你以前是目中无人,而现在尘缘牵绊太多了,你得学会放下。”
“拿起众生,难道是为了放下众生吗?”
张静清摇了摇头,回道:“这不是一回事。”
“之维,救世和修行是两回事,救世是所有人的道,而修行是你一个人的道,你若不能放下,心中就始终有杂念,你的修行就停下来了。”
“之维,你停下来太可惜了。”张静清看着他,向来对着张之维凶巴巴的人,竟暴露出他刻意隐藏对多年的慈爱,“不管今后是你继承我的衣钵还是怀义,你都应该学着再次出世,之维,你能比我们所有人都走得远。”
这场战役尚未结束,田晋中急匆匆地赶赴了战场。
张静清严厉地看着他,厉声问道:“晋中,这里太危险了,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田晋中当即跪了下来,跟他磕了几个头,浑身颤抖着一言不发。
他一路疾行,赶了好远的路,风尘仆仆,过了一会儿,缓了口气,解释道:“怀义师兄派我来的,龙虎山不能离人,他留在山中镇守,有话要带给之维师兄。”
什么话?
张之维扶起他让他说。
没曾想,田晋中看他许久,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敢说,张静清有点不耐烦了,让他有话快说。
可张之维却不敢让他说了,他心底忽然蔓延起不可抵挡的恐惧感,这种恐惧,他很熟悉。
寒冷的冬天,忽然飘起雪来,雪花飘飘扬扬落到张之维的手心里,冷的刺骨。
他紧紧抓住那片雪花,冰冷的雪立时在他温热的体温中融化了,融化了的雪水沿着他掌心的纹路一笔一划地勾勒,却始终凑不满一个完整的字。
他站起来,望着肃杀的冷天,眼见着被乌云遮蔽的苍穹落下来许许多多的雪,它们孤苦伶仃地飘扬着,就像这世道里犹如草芥的人,只能被命运推着走,他们被迫生,又被迫死。
那么多雪无法熄灭战火,也无法掩盖罪孽,它们落到死者的死不瞑目的眼球上,却始终无法让这些往生的人得以安眠。
“师兄。”田晋中见张之维站起来,出神地望着这片雪,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话梗在喉头处,哽咽着怎么也说不出来。
“晋中,你到底要说什么?”张静清催促道。
田晋中闭上眼,狠声道:“淞沪会战失败后,日本人长驱直入金陵城,金陵保卫战失败。”
张静清瞪大眼睛,听着田晋中继续说道:“日本人屠城了。”
张静清下意识看向沉默的张之维,张之维没什么表情的望着雪,听着永不休止的炮火,眼见着美丽又无用的雪,飘到山林里,将树木银装素裹,始终一言不发。
南归的燕子被这场雪冷的飞了出来,飞到张之维的咫尺之间,它难得没再吵闹。
纯黑的眼睛,清澈又温柔,就像是林观音的眼睛。
它落到了张之维的掌心,梳洗了一下毛发,似乎朝他眨了眨眼,自始至终没有出声。
“之维。”张静清呼唤似乎已经魔怔了的张之维。
张之维微微动了动,掌心的燕子扇动着翅膀,顶着大雪,飞离了这片天地。
[你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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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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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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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报仇。]
报仇?
[求求你,帮我杀光他们。]
什么?
[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我要杀了他们。]
……
有点搞不清楚情况啊。
林观音睁开眼睛,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唯有耳边有奇怪的轰轰声。
漆黑的世界里,响起一声又一声恳求的声音,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弱了。
这是怎么回事?
[观音。]
有人在喊她。
[她在向你许愿,你愿意实现她的愿望吗?]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林观音皱着眉仔细分辨。
[你不愿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