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玉说他很怕冷,害怕一伸手就能摸到母亲的尸体,害怕一低头就能看见外公的眼睛。
他说了,他是如何被裴宗齐地下室,没有一点光的地下室。
“裴宗齐,裴宗齐说我太爱哭了,哭得他很烦,很不喜欢……在卧室里哭,他能听到,就把我扔到了地下室……”
“可是我还是在哭,因为里面有很多妈咪的东西,裴宗齐把它们也丢了下来,他不喜欢妈咪,也不喜欢我……”
这件事情被淹没在了司玉的时间长河中——
裴宗齐将他视作炫耀和吸引众人目光的漂亮花瓶。
但没人知道,一个他不爱的孩子、连害怕哭泣也视作累赘的孩子,会在无人之处怎么对他。
司玉说他很怕黑,害怕他向求助,呼喊对方名字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他说了,他是如何看着家里的东西,一件件消失不见。
“妈咪很喜欢买漂亮的瓷器和画,那些画都被搬走了,但妈咪自己画的,却被扔到了地上……”
“我的礼物,每年生日我都会收到很多很多的礼物,它们也都被搬走了。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城堡,我搭了好久,也砸坏了……”
这件事情被淹没在了司玉的时间长河中——
司玉很喜欢买奢侈品,衣服、包包和首饰。
无论论在哪个城市、哪个房子,司玉的衣帽间都是满满当当的,特别喜欢的都会买好多份,放在不同城市的房子里。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去弥补无法拥有物品归属权的曾经。
他被抢走的电影也好,杂志和广告也好,都会触及到他的伤疤,哪怕现在,他也无法接受,自己失去对物品的掌控。
…………
而这些,都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了解得越多,齐恒就越感谢司玉来到了琉森。
否则,司玉肯定会死掉。
他选择遗忘的记忆,在被人提起和戳破后,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没办法接受亲手伤害了那个男人的痛苦。
司玉说,当他站在厨房里时,他只看见了明晃晃的刀和燃烧的炉火。
司玉说,当他站在花园里时,他只看见了锋利的锄头和粉末状药剂。
司玉说,他不想死在那个男人眼前,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可那个男人对他越好,他就越心痛;他就越想死,就越想活。
齐恒听着,记录的钢笔早已停顿太久,久到在纸张上晕出墨迹。
或许,齐恒的感谢也有私心。
毕竟,司玉是一个太过难得的病例,又是……
“别哭,我带你去找雪人的新鼻子,好吗?”
齐恒还是没忍住,单膝跪在他身旁,柔声问道。
司玉哭得红了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望得齐恒别开了脸。
“真的吗?”
“嗯。”
齐恒带着司玉下到地窖。
地窖里存储着大量的食材,司玉要找的胡萝卜就在北侧架子上。
“好黑。”司玉往齐恒身后躲了躲,“我怕。”
齐恒想要拂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却在触碰的那一刻,连忙收了回去。
“不怕。”
齐恒握着他的衣袖,牵着他往里走。
司玉拿起一根根胡萝卜,又满脸失望地放了回去,抽噎道:“都不是,这些都不是雪人的鼻子。”
齐恒心软了下去。
他将司玉带回房间,让他穿好衣服,随后便去往了院长办公室。
他打开保险柜,撕下一张外出条,又将刻有「齐远」的院长红章,盖了上去。
司玉穿好衣服,甚至戴上了白色的毛绒帽,坐在沙发上等待齐恒。
他的低声啜泣,终于在见到齐恒扬了扬手中的外出条后,停了下来。
“齐恒。”司玉走到他面前,“谢谢你。”
齐恒垂着眼,低低“嗯”了一声,抬手示意他走前边。
进城的路上,他们经过了火车站,站外挤满了人,车速不免慢了下来,最后直接停了下来。
雨刮器刮出稳定地节奏,令司玉上车后睡了好一会儿。
“好多人……”司玉醒了,靠着车窗,慢慢眨着眼,“比雪花还多。”
齐恒笑了笑,弯腰看着火车站外亮起的红色灯牌:“暴雪,火车停运了。”
司玉点点头。
他的视线没有聚焦,落在大雪簌簌划过的右侧后视镜,一个个神色匆匆的黑白面庞,出现在上面。
“他们在等什么?”
“等火车重新启动。”齐恒又补了一句,“也在等进城的车,不然,今晚得睡大厅了。”
司玉被车内暖气闷得有些难受,摘掉帽子,说:“我们也要进城,帮帮他们吧。”
齐恒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了几下,似乎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