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那郭京要收尹文和做徒弟同到王宣慰府中。你道那尹文和是谁?元来就是乐和改姓不改名。他闻姐夫孙立闹了登州晓得要连累到他身上。况且妻子久亡身无牵绊早已见机逃出在外。并不知在登云山聚义、杜兴寄信刺配等许多事。出了东京思量到哪里安身?他是个精细的人若至登州寻访姐夫恐怕打在局中在路展转寻思想到王都尉府中有个一般的陪堂姓柳是江南建康人与他相好半年前回到家乡因此特来相访。谁知建康地面广阔那姓柳的又不是赫赫有名之人。平时忽略不曾问得他居住在城在乡海阔天远哪里去寻?闷闷回来见郭东要他同到王宣慰府中他暗想道:“我有事在身的人可去处不便安身。他哪里深堂内院改了姓还容易隐藏。”又想想:“那郭京胁肩谄笑是个人。王宣慰又是个奸党不可露出圭角。权宜暂住再寻退步。”正是“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遂应答道:“既蒙青盼万分之美。只恐樗栎下材不堪教训若得拜门下一荣施了。”郭京大喜遂唤汪五狗将尹相公行囊一并同排军挑进自同乐和进府。见宣慰郭京道:“此是敞门人尹文和相从贫道多年。性地聪明诸般技艺都晓待引他晋谒。”乐和拜罢王宣慰留住后园供给极其丰厚。郭京闲常弄些法术撮科打诨。乐和是做过陪堂的不消识窍知机又且清曲弦管色色过人。王宣慰满心欢喜一刻也少不得两人。就是汪五狗也享快乐日逐跟随使唤。乐和无事不出府门谦和谨慎合衙大无不欢喜他。郭京未免预些外事纳贿招权。
有话即长无事则短。不觉腊尽春回。清明时节王宣慰要去燕子矶游玩踏青摆列侍衙挈榼提壶同郭京、乐和乘着金鞍骏马出了观音门就到矶边。那燕子矶是建康第一名胜之所。三春时候柳明花放士女喧阗笙歌鼎沸。远远望去宛然如一只燕子扑在江面。游人不绝题咏极多。但见:
山势玲珑石上都装螺子黛。苔痕鲜媚路旁尽贴翠花细。下瞰万里长江远萦若带。上倚千寻高嶂近列如屏。远远见龙城凤阙茫茫吐海市蜃楼。香车宝马往来士女赛神仙。酒肆茶坊罗列珍馐夸富贵。
那王宣慰看之不足选一片绿茵平坡之土高张锦幄铺设绣裀与郭京、乐和席地而坐。有许多王孙贵客阀阅娇娥各取胜处游玩的游玩饮酒的饮酒任情取乐。王宣慰唤侍从摆列山珍海错玉碗金杯开怀畅饮。郭京些风情趣话乐和取过玉萧吹得悠悠扬扬移商刻羽又清讴一曲真是游鱼出听飞乌回翔。王宣慰大加称赏。
饮到半酣郭京探起头来指与王宣慰道:“神的下降了!”王宣慰、乐和定睛看时只见两个佳人前边一个十五六岁郎君引路后边侍女跟随冉冉而来。但觉得:
举止端庄性情闲雅。略过三旬年纪未退娇红;轻描两道春山犹存浅绿。衣裳缟素暗送一种真香非兰非麝;插戴天然缀几般异宝不玉不金。丰肌弱骨合德新沐兰青;低笑浅颦西子乍酣春酒。珊珊瘦影尾定被郎君;袅袅腰肢斜倚垂髫侍女。玉琢粉妆卫玠被人看杀;冰心蕙质奉倩到处皆香。西母降凡携玉女湘妃椅竹侍金童。
那王宣慰少年好色欣羡不已。郭京更垂涎那披郎君唤汪五狗:“去访问是谁家女子便来回话。”乐和正色止住道:“看他端庄贞静大家举止不可造次恐失观瞻。”王宣慰倒也罢郭京哪里丢得开被乐和阻了兴好生不乐。酒也不吃只做起身开步踅了一回。那两位佳人却好转来下船又饱看得满意。认得这船家长在府中装载的暗记在心。回来重复坐下与王宣慰猜枚赛色吃得烂醉。王宣慰见天色将晚唤侍从收拾樽罍回府。
那郭京在马上东倒西歪一到后园便睡。五更醒来寻思道:“可耐这尹文和好意带进府中反阻我的兴!慢慢在宣慰面前他事端逐了他去。”又寻思道:“那两个妇人不消是天仙、这披郎君一可爱。怎地弄得到手平生愿足!”摹拟了一会天晓起来。叫汪五狗悄悄的分付他去寻昨日那船家讨个实信即来回话。不多时汪五狗回来道:“问那船家他姓花也是官宦人家。住在雨花台是水西门雇的船不知他详细。”郭京听了用过早饭瞒了尹文和唤汪五狗跟随竟到雨花台自去访问。
出了聚宝门过了朱雀桥一路山明水秀。不上二三里远远见昨日那披郎君穿着紧身绣袄拿张弹弓随个厮从桃花林中走出。郭京想道:“这是天缘凑巧了!”迎上前道:“花舍人昨日在燕子矶游玩怎么就下了船。”郎君道:“不是游玩是同家母、家姑在先父陇上扫墓回来。矶边经过偶然上岸。”郭京道:“高居何处?正要奉拜。”即君道:“不上一里之遥。素不相识不敢有劳。”郭京正要涎着脸胡缠见个人牵匹马来道:“奶奶请舍人回去。”郎君即便上马扬鞭而去。郭京见他上马便捷解数风流一可爱。心下想道:“他扫先父的墓那半老佳人是他母亲了那一个是他姑娘不知有丈夫没有?”不曾问得详明心中郁郁。
望见竹林中有个庵院且去讨杯茶吃解些烦渴。步到门前见写着“慧业庵”里面佛堂供着白衣大土好不清净庄严。只见角门里走个老尼出来打个问讯:“请坐待茶。”郭京走进坐下女童捧出一杯雀舌新茶。郭东一口吸干问道:“老师甚法号?此间有个花家可晓得么?”者尼道:“贱号素心。这里花家原是乡绅已经亡过。那花奶奶是本庵檀越长来烧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