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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细微绷紧的肩头放松下来。
她就知道没那么巧。
京城上百万的人口,二十来岁的郎君总有几万人。就算千里挑一,身高个头、眉眼轮廓,粗看像她仇家的郎君也会有几十上百个。撞上一两个不稀奇。
还有,七郎早说他好友在刑部做事。她仇家晏容时在大理寺做官。明显对不上。
应小满转头歉意地笑了下:“十一郎姓赵啊。跟皇宫里的官家一个姓。”
“确实。”七郎提灯照亮,慢悠悠地引两人往屋里走,
“我那好友才来头一趟,你便问他姓什么。我们认识将近整个月的交情,小满始终不曾问我的姓名。”
应小满懊恼地“啊”了声。
京城里坏人太多,家里又有老有小,她之前确实没打算和七郎互通名姓来着。
后来对方开始熟络地喊她小满,她整日“七郎”“七郎”地称呼……一不留神,把互通名姓这茬给漏过去了。
“我看你好友有些面熟,生怕认错,才问他姓什么。还好他不是我要找的人。”她实诚地解释。
乍听有道理,细想又有哪里不对劲。
七郎思忖着走进堂屋。
常理推断,未找到人应该失望,怎么听起来反倒庆幸似地。
“怎么说?十一郎不是小满找的人,听起来你却很高兴。”
应小满没吭声,闷头进了屋。她没想好要不要说。
你好友长得像我仇家,还好他不是。
否则一门栓敲下去,你朋友没了,我们的交情也得到此为止了……
“不好说?”她这处不吭声,满屋寂静里,七郎已经替她接口,把油灯放在堂屋桌上。
“那就不必勉强,不说就是。十一郎如何认识的你,想提就和我提几句,不想说就不说。”
实在太体谅了。这世上对她差不多体谅的只有阿娘一个。义父对她掏心掏肺地好,但糙汉子行事实在跟“体贴”两个字沾不上边。
应小满心里陡然升起几分感动,油灯暖光映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什么都不肯说,你不生气么?就因为我对你有过一场救命的恩情?”
“救命的恩情,当然要尽力回报。但我更不愿看见你为难。早和你说过,如果家里有什么难处,随时告诉我知晓。”
说到这里,七郎站在西屋门边,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转过来,在小满身上定了一瞬,眼神清亮含光,似笑非笑。
“京城恶人恶事确实不少,但也不至于处处都是脏水污泥。我于铜锣巷遇到了小满娘子,是我之大幸;小满遇见了我,提防心也可以稍微放下一些。”
应小满站在堂屋的暖光下。
三月京城的夜晚倒春寒,但她此刻一点都不觉得冷。七郎几句简短言语,说得她心里暖洋洋的。
最近虽然接连遇到坏人,那是因为京城人太多的缘故,京城里的好人其实不少。她虽然不喜十一郎的性子,但十一郎和七郎彼此之间也是肝胆相照的挚友情谊。
她示意七郎等着,自己跑去屋外拉下吊篮,把才得的十贯交子握住,进屋交给义母。
“娘,七郎的欠账结清了,还预付两贯的口粮钱,新宅子四个月的赁金。明早驴车来,七郎可以跟我们一起搬家了罢?”
义母整夜没睡,在屋里竖起耳朵从头听到尾。
“七郎人不错。”义母自此改口再不叫“西屋的”,谨慎地小声叮嘱:
“他家里有人想害他,随我们住几个月不妨事。但他那个叫做‘十一郎’的朋友……虽说出手阔绰,听着不像是个性子好的。以后咱们少跟那位来往。”
应小满赞同:“不搭理。”
母女俩协商一致,应小满舒坦了。
既然大家一起搬去新家,以后同个屋檐下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有互相提防的道理。
她从母亲屋子里出来,提着油灯,直接把七郎叫去院子里说话。
“我不知你朋友何时见过我。他长得有点像我要找的人,但还好他不是。我在京城要找的人不姓赵,也不在刑部做事。”
开门见山,这是打算交底了。
搁在窗下的油灯亮起幽光,映照出小院里面对面说话的两道身影。
面前的小娘子终于愿意对他放下提防,吐露秘密,七郎专注倾听的目光中隐带欣慰。
“所以你要在京城中找一个人。那人让你很不痛快,是不是和你家曾有过纠纷过节?”
应小满一点头,干脆地吐出两个字:
“有仇。”